石狮网羽集群：从“大制造”到“小制造”| 网羽行业厦门-石狮一线系列报道(三)

　　文/崔衎衎、罗依琳11月24日联合发于福建石狮

　　一

　　我真的差点就忘记了，除去20年前曾经短暂的“福建财政第一县”、“全国十强县”等光荣头衔，这个与晋江接壤的石狮——其实还有着更为辉煌历史：亚洲最大服装城、福建综合改革试验区、著名侨乡……

　　在我和彬彬对面坐着的万力龙负责人蔡平先生，就是石狮本地人。1984年大陆完全实施改革开放战略后，网羽制造技术由海峡对岸输送到石狮、厦门、东莞，向北延伸到浙江富阳、江苏扬州、宿迁，形成闽粤苏浙四大网羽产业集群。从1992年小的时候，他就开始浸泡在亲戚的老国企“石狮市永宁羽毛球厂”里学做事——这个厂，后来走出来了当今网羽行业中很多成功的老板，如伟仕的陈存义、凯胜的老板王平东等人。

　　那时的石狮甚至比现在更有活力，正处于它繁荣的顶峰，走私、假冒伪劣的皮鞋、香烟、仿冒种种品类的A货——造就了这座城市迅速却短命的繁荣。它也像是中国早期市场改革的某种象征：“胆量才是第一生产力”，生机勃勃却混乱无序，财富的创造不是来自与技术与市场上的创新，而是来自于政策的漏洞、个人行为的大胆……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石狮曾与深圳、珠海、厦门、泉州、晋江被并列在一起，是中国开放的象征，是未来繁荣中国的代名词。不过，2000年之后的国家政策的改变，对于石狮、汕头等长期的“黑色经济”城市的容忍，走到了尽头——不过，石狮这座城市在觥筹交错的经济蓝海里，却又不断地寻找着一轮又一轮的产业新定位，因此也并未走过GDP的低谷。

　　二

　　1995-1996年，石狮就有人专门做YONEX的“生意”：一支拍子以32元成本“生产”出来，进货批发价60元左右，一票货市场上一倒手，却可以卖200多元/支，中间商蕴藏着300%巨大的暴利。当时学校、大街小巷，即使没有门店，那些只要背着球拍到了羽毛球馆附近徘徊的人，4个小时内，身上的拍子都会被爱好者迅疾都可以被卖掉——那个时候信息闭塞，A货、B货的概念大家都不懂，也没有几个人见过YONEX的真货。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石狮出厂的仿冒品牌、低端球拍的成本，居然比东莞的还便宜。直至现在，YONEX在一些终端店里的陈列品和库房里的“挂羊头，卖狗肉”等现象，都要拜那个时候所赐。

　　23年后的2015年，当我们来到石狮时，蔡平告诉我和彬彬，石狮不幸又赶上了最近一轮的实体制造业危机才刚刚开始，并进入了强制性淘汰的阶段，首先被冲击的是服装行业。这一轮冲击会持续多久?或许是一个经济周期。一个经济周期又是多久?一般来说，差不多要5年才结束。这期间有1/3的企业可能会倒掉。

　　过去的30年来，石狮的网羽制造业和石狮的其他制造行业的模式很相似，主要依赖四个因素确保运营利润：第一，这里的土地相对长三角、珠三角，很便宜;第二，这里的劳动力相对浙江，便宜;第三，当地政府给予各种各样的税收减免，加之企业的一些合理避税;第四，对环境保护不需要承担任何的责任。

　　而到了现在，如果企业还想靠这四个方面来赚钱，一定会被淘汰。很多企业现在所面临的问题，都是受限过去的成功模式所造成的。

　　三

　　不论在珠三角还是富阳集群，乃至厦门-石狮集群，我和彬彬听到大多网羽行业企业共同面临着制造型企业正在面临着三大普遍问题：

　　一，依然居高不下的渠道成本和传统经销模式。这两年是大多网羽企业布局三四线城市的关键时期，然而金字塔结构的分销商，使得生产制造商和终端消费者都成了“冤大头”。

　　二，产能过剩，库存压力大。尤其是羽毛球拍的产能过剩，带来了严重的库存积压与随之而来的仓储费用。

　　三，品牌无感、僵硬营销。除了YY、VICTOR和李宁三大品牌之外，上千家企业争夺不到10%的市场份额，却又很难形成品牌差异化优势。

　　不过，从力远到万力龙的走访，却让我和彬彬看到了未来中国网羽制造业转型的一个新方向，由三个词所构成：

　　第一是“定位再定位于专业品牌”，即专注于一个专业品类的领域，深耕细作——网羽行业的从业者并不认大众品牌，而是信奉专业品牌，尤其在配件领域更是明显;

　　第二是“信息化再造新的流程”，运用信息化手段再造企业内部所有的流程，包括生产线、仓储、供应链、财务等流程，同时用信息化的手段，在新媒体环境下，再造和消费者之间的“粉丝”关系;

　　第三是“从大制造到小制造”，在前二者的基础上，果断放弃那些利润率薄的、劳动密集型的产品类别，将注意力放在利润率有保障、市场竞争对手相对较少的“小制造”上，如穿线机、网线、柄皮等领域，打造新实业。

　　和力远一样，万力龙，也正是试图在寻找符合成为这样类型企业的机会。

　　四

　　羽球拍的线比拍对生产工艺的要求更高，这或许与普通人的认知不相符合，但就是事实：羽拍的生产主要依靠工厂管理提高产品品相，但线的核心技术还没有完全被内地生产企业所掌握。

　　万力龙体育用品有限公司前身是石狮亿龙线业制造公司，创立于上世纪九十年代，一直坚持为中国网羽市场提供高品质的网羽用线。2013年为了适应更高的市场需求，亿龙公司整合国际资源，成立了万力龙体育用品有限公司，并成功收购国际网羽品牌美国阿尔法，开始由一个专业的网羽用品配件生产商向综合品牌运营公司延伸。公司目前的主要产品有网羽球拍、网羽拉线机，网球发球机，网羽手柄皮，网羽训练用线，拍包，运动服等，其中吸汗带、线和拉线机为自主生产。

　　“羽毛球拍生产没有很多技术含量。”蔡平告诉记者，羽毛球拍的生产更多讲究的是工艺和生产管理。同样一种类型的球拍，台湾工厂和大陆工厂生产出来，市场价格有时能相差一倍，其中的差别并不在核心科技的差异，而在于管理方式的不同。实际上，球拍的生产材料都是相同的，不同的是好的工厂在球拍成型之后对于球拍的磨砂、钻孔等环节管理更加细致，同样材料的拍子，管理到位制作出来外观就更加精美。

　　线则不一样。“我们所有工厂的标杆就是日本的尤尼克斯，”蔡平略带遗憾地说，目前没有一家内地企业能够做出一条达到日本网羽品牌尤尼克斯水平的线。“我们只能达到很相似，所谓很相似就是有些参数很接近，比如在耐打、弹性好、声音脆、控球能力等指标上，我们只有部分指标能够达标，或者说所有的参数都接近尤尼克斯的水平，但还是不能完全达到他的标准。”

　　记者走进万力龙的工厂，在羽拍线的生产车间只有两位工人坐在一旁监管流水线，车间内机器轰鸣，一盘盘丝线在机器的自动操控下进行着织线、包裹树脂、凉水降温、绕线等流程，已经实现了全机械化生产。

　　据了解，在我国另一个网羽产业集群浙江省富阳市上官乡，80%的羽拍线都由万力龙公司生产，由于富阳地区羽拍产量巨大，中低端的线处于供不应求的状态。但低端产品利润率也较低，主要依靠走量维持利润，一支铝制球拍一条线的价格可能只在3到5毛钱。如何生产出科技含量更高的产品始终是蔡平在思考的问题。“如果我们发明一条线，能达到尤尼克斯这种标准的技术含量，那我们就只需要专心做这一条线就可以了。”蔡平如是说道。

　　五

　　作为我国网羽产业集群之一，和大多数行业的发家史一样，石狮永宁网羽集群也有一段野蛮生长的历史。蔡平告诉记者，永宁网羽企业最初依靠贸易起家，很多厂商最开始都是生产仿冒产品，通过一段时间的积累，才慢慢转向做自己的品牌。目前整个石狮永宁地区大约有两百多家网羽企业，涵盖了网羽生产的零配件和上下游产品生产制造，但其中真正在做自己品牌的数量不多，万力龙是其中的一家。

　　和浙江富阳上官乡主要占据产业的低端部分不同，从仿冒高端品牌走向自主生产的石狮网羽企业，在整体产品定位上卡位中档，产品定位高于主要用于酒店赠送或者超市出售的“一次性球拍”，在产品的专业性上有一定的保证，但还不及尤尼克斯、李宁等品牌的产品标准。

　　纵观整个网羽市场，蔡平坦言其实最难做的就是球拍。在中国市场，羽毛球拍的市场需求量虽然非常大，但是90%都被尤尼克斯和李宁占据这，剩下的10%由一万多个本土小品牌来划分，竞争十分强烈。目前石狮永宁地区的网羽企业大部分还处于贴牌代工阶段。

　　“现在配件销售还是很不错的，”蔡平告诉记者，在比较专业的运动人群中，消费者会根据自己的需求有针对性的选择羽拍配件，这就包括了线、手胶、吸汗带等产品，这些损耗品在整个网羽市场中也占据了相当一部分销售份额。

　　目前，整个石狮永宁地区的网羽企业也正面临转型，原来以生产仿牌为主的小厂因为国家打击假冒产品力度加大生产难以为继，对本地的整体产业造成了一些影响。不过在蔡平看来，这种产业的暂时回落却是一个好现象，借此机会，一些小规模企业会被市场淘汰，而剩下的必须面临转型和升级改造，找准自己的路才能生存下去。

　　在低端产品上达不到富阳地区巨大的产能，在高端产品上比不过大品牌的技术含量和品牌影响力，淡化整拍生产，转而在羽拍的零配件上下功夫是万力龙的选择。

　　“我是本地人，羽毛球网球拍在石狮可以算作是传统工业，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家就有亲戚在羽毛球场工作或者是自己开厂。一直以来我觉得网羽这块的前景应该是不错的，特别是现在在网球产品这一块，国内的网球赛事越来越多了，能够很好地带动周边产品的需求。同时国家对于体育产业的重视也让大环境变得更好。”蔡平还是希望做出一些改变，“我想做出高端品牌，做一些有代表性的、有名气的产品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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